易风泽走到床旁边,先是掀开床幔往里头看了一眼,又慢条斯理地放下床幔,走到摇篮边上。
这一连串动作做得悄无声息,比执绋这只鬼还像鬼。
这时候孟青葶在熟睡,故而她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一段的。
不过执绋并不完全依托于孟青葶的记忆,她只是以记忆为媒介,还原出整个场景。
所以她要看易风泽做什么,是完全没有阻隔的。
见男人杵在摇篮边上,低着头看里面,执绋站起来,越过男人走到另一侧。
八仙桌的位置看不清男人的神情,还是得换个好点的位置看戏。
易风泽此刻什么表情呢?
要执绋来说,那就是四个字儿——面无表情。
是真正意义上的那种,比现代人身份证上的表情还要木,眼睛里连一点点波动都无法察觉。
——或许死人脸、棺材脸指的就是这样的?
心里嘟囔一句,执绋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瞧。
深更半夜不睡觉,悄悄摸进妻子屋,端的一副死人脸,心中有鬼谁知道。
男人站了很久,保守估计至少有半个小时的样子。
久到执绋都以为他就是来看孩子的,他才动了。
男人抬起手,缓缓伸向摇篮中酣然入睡的稚儿,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。
仿佛眼前这个柔软脆弱的小不点,不是他的亲骨肉,而是一块木头,一颗石子。
更奇怪的是,易风泽的动作十分僵硬。
瞧那僵直的手指,再看那一点都不柔软的手臂。
像一台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,动一个小关节,都要发出不负重荷的惨叫。
而据执绋所知,易风泽是易家少家主,年轻力壮,怎么身体会变成这样子呢?
这背后,是不是有什么东西,被她们遗忘了?
男人动作虽然慢到一定的境界,但毕竟距离短,再慢也慢不到哪里去。
执绋也就在心里思索过去一轮,他的手就已经放在小少爷的脸部上方。
再往下,闷住口鼻,只怕这没出生几日的孩子就要无知无觉地死于亲父之手了。
不过,孟青葶没有提起这一茬,想来这位小少爷没死。
果然,易风泽的手停住了。
恰巧离口鼻的位置仅仅不到一厘米的距离。
然后执绋就看见男人的表情变化起来。
瞧不出是喜是忧,是怒是哀,整张脸皱成一团,那双叫人瞧了瘆得慌的眼睛死死紧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