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1 / 4)

九月,中原大地正值秋日胜春光,而在敕勒川冷风如刀,以山峰大地为砧板,刀刀见雪地收割着世间万物。

铺天盖地的万里雪飘,把杀戮之后的一切冤屈都化成了来年的春水。金山之下,万民在一片欢腾之后,陷入了空旷无垠的寂寞。

这个寒冬,远比之前更难熬了。

夜色正黑,风正劲头,雪更加狂妄。

一辆马车也如刀一般撕开了黑夜的寂寞,从广阔无垠的草原上穿行而过,马蹄碾碎一地的雪花,很快又消亡无影。

秦越穿着一身雪白的貂皮大衣,伸出手接住一片车窗外飘来的雪花。雪花入手,倏忽之间,雪的菱形化成了水的柔软,竟如软玉一般的细腻温和。

他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僵硬,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,“雪崩之下,没有一朵雪花是无辜的。”

夜黑如虎,他的心早已经从一片沸腾的湖海,化成了这天地一般的死寂。

他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,牵动着背上受伤的伤口,微微发出一声痛惜,连忙将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厚厚的白虎皮做出的盖被之中。

与荒城有关的一切记忆,都在他被人打晕之后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他只知道为了一个人,他杀了一座城。

而这个人是谁,他竟然记不起名字。

与她有关的记忆,都在这一路上被他用飞刀雕刻成的那个木雕之上。

这个人,他很确信是个女人,而且美得让人难以侧目。

可他这一路上却始终刻不出,那双他想要的眼睛。

跃然于木刻之上的女子,竟然是一个没有眼睛的瞎子。

杀伐之后,无比的疲惫。

这种让他极为厌恶的感觉,一路上就没有放过他。

与之带来的这种感觉,让他更加厌恶这片山川和疆土。说不出的原因,仿佛骨子里生来就极为厌恶。

“咳咳咳!”自从他醒来之后,胸腔中积垢的淤血,压抑着他的腹腔和喉咙。稍微一点雪风,就让他咳嗽不止,也让他少见地脸上泛起了病态的血红。

醒来之后,那把黑刀早已经不见的踪影,好在他腰间还有一把刻刀,也还有酒。

过去他对大秦那些文人酸儒不屑一顾,可这一路上他总算是认同他们说过的那句话:何以解忧,唯有杜康。

顺手拧开身边的酒壶,一股酒香吹开了黑夜的冷漠,那个炽热的火辣灌入愁肠,他暗自嬉笑一声,这才是让他活着的感觉。“果然还是这个东西顶用。”

蒙倒驴这种烈酒从喉咙一直燃烧到腹腔,及至焚烧着他的灵魂。

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煎熬,让他总算是又多了几分精神,再次拿起那把刻刀,端视着这方未成完成的木刻,脑子中那种撕裂的疼痛又来了。

上一章目录下一页